現在人們說起端午節扒龍船，都覺得就是龍船競賽，但廣府民俗專家告訴我們，其實龍船風俗從農歷四月初開始的起龍、采青，到端午的賽龍和龍船景、吃龍船飯和龍船餅，再到端午之后藏龍，會持續一個月。

6月15日，車陂村12條龍船在車陂涌進行龍舟競渡。新華社發

扒龍船早于吃粽子

(資料圖)

“俗語說：‘四月八，龍船到處挖。’按照傳統習俗，會在農歷四月初八開始起龍船，多地村落的龍船被‘喚醒’，為一年一度的龍船盛事做好準備。”廣府民俗專家梁謀對南都記者透露，龍船下水，要選好黃道吉日，用三牲祭品，在宗祠內舉行祭龍儀式。然后將參花掛紅的龍頭、龍尾安裝在船上，等河水上漲時候，擂鼓放鞭炮，請道士念誦吉利咒語、灑凈水后，龍船才能下水。龍船下水后，隨后要舉行采青儀式。采青一般在五月初一前舉行，由村中喜愛扒龍船的老少將龍船扒到村外圍田，采禾穗放在接龍船頭處，便可返航。龍船去采青的時候，只能打暗鼓，即打鼓槌、敲鼓邊，等采青上船后，才能打明鼓，即打鼓心、放鞭炮。其時扶神者則把寫好的“凈水符”貼在船供奉的神盒和鼓身、鑼架上，扒手們坐著龍船在河涌上劃上幾個來回，敲鑼打鼓一番，采青儀式才算完成。“采青后的龍船就可以出外參加龍船景了，大概在五月初十，龍船船身就要被再度埋回河涌或明或暗的近岸泥地里，這就是‘藏龍’。龍船的龍頭、龍尾則供奉在祠堂或者神廟里，再扒龍船就要等明年了。”

四月初八“起龍”。南都、N視頻記者 黎湛均 攝

另一位廣府民俗專家屈九則對南都記者透露，“端午節扒龍船最初并不是為了紀念屈原，嶺南水鄉幾千年前就有扒龍船的習俗了。”據他介紹，端午節應是起源于原始社會時期龍族團的一個節日。古越人以船為家，為避免海上蛟龍的侵害，人們喜歡將船制成龍的式樣。“扒龍船很早之前就成為廣東民間最盛大的民俗節日，早于從北方流傳過來的吃粽子。”

看龍船如何看門道

番禺地區的龍船式樣繁多，有紅龍、花龍、大烏龍、金頭。有龍船公，也有龍船乸。其中最著名的莫過于化龍沙亭村的“龍船乸”了。明末清初“嶺南三大家”之一屈大均在《廣東新語》中這樣記載：“此船青面獨角無須，快捷異常，因無須而被稱為‘龍船乸’（乸即雌性，對應有胡子的是雄性）。”沙亭村“龍船乸”已被列為廣州市非物質文體遺產項目名錄，每年五月初十藏龍后，“龍船乸”的龍頭和龍尾都會被供奉在沙亭村里的東潭屈公祠中。屈大均的后人屈九說：“外村的人喜歡在沙亭村的鯉魚石旁造船，許多小龍船從此村出，就好像是沙亭龍船乸生的。如沙溪龍船、小洲龍船就認沙亭龍船為母。”

6月15日，廣州車陂12支龍舟隊揮槳競渡。南都、N視頻記者 黎湛均 攝

龍船出水后最主要的活動就是參加“龍船景”。所謂“龍船景”即是各地有龍船的鄉村按當地自然地域、潮汐起落而約定俗成在某月某日進行龍船競賽或相互探訪的活動場景，也就是龍船聚集的地方，謂之為“景”，著名的龍船景包括五月初一“新洲景”、五月初二“官山景”、五月初三“市頭景”、五月初四“新造景”等。值得一提的是“官山景”。官山是地處北亭村（現小谷圍大學城）的一個小墟，隔河與官洲對望，河面寬而水流緩慢，有利于龍船競渡；同時，一河兩岸可容納上萬人。官山景由于地點適中，是龍船種類較多的一個景點。據梁謀介紹，“東莞的龍船也會來參加，我就是在‘官山景’見過傳說中的生花龍船。”

梁謀還透露，傳統的龍船很注重裝飾。每只龍船配置一定設有頭旗、尾旗、大單旗、長幡、羅傘、羅架、木制神龕等裝飾物，透過裝飾物可窺測出龍船的氏族文化和宗教信仰。頭、尾旗與大單旗是氏族來源的印記，上面印有郡號，如梁姓就寫“安定郡”；黃姓就寫“江夏郡”等，如果村里姓氏較多的，會印上堂號。幡旗是由心、邊、尾的不同色彩組成，反映不同的龍船主信奉不同的菩薩。如紅色的心、白色的邊，黑色的尾就是表示信奉“關帝”菩薩，白色的心、藍色的邊、藍色的尾是信奉“天后”菩薩。船的“木神龕”是安放該船信奉的菩薩寶座。來自沙亭村的屈九對記者表示，沙亭村除了屈姓還有蘇姓和李姓，加上村民信奉的是侯王宮，所以沙亭村的龍船就會插上“侯益堂”堂號旗，“木神龕”里則安放著廣州的建城始祖任囂的寶座。

賽龍奪錦與問安

龍船除了趁景之外，還有競渡，多艘龍船穿梭嬉戲，浪花飛濺，鑼鼓喧天，吸引村民駐足圍觀、喝彩助興，廣東音樂名曲《賽龍奪錦》便源于此。梁謀對南都記者形容道，“賽龍奪錦的一剎那，舵手的腳趾頭要夾緊‘蝦殼’（龍船頭與龍船身接駁位置），然后一扭腰，快速地搶過錦旗，講究的是身手敏捷。現在都是計時制了，奪錦時的精彩一幕再也看不到了。”

龍船競渡固然熱鬧非凡，但也難免會發生碰撞，一旦因此而造成不愉快事件，還會產生一種名為“問安”的禮儀。屈九告訴南都記者，他見證過這種“問安”的禮儀。話說1962年的農歷五月初四“新造景”，在趁景中有兩艘歷史上也曾出現過不愉快事件的龍船因受水流沖擊太接近而產生了選手之間的碰撞，繼而雙方打了起來，造成各自的鄉村所屬龍船產生混戰，就是該年盛名一時的“新造龍船事件”。屈九所在的村因沒有參加混戰，在事件平息后不久便組織人員去各村“問安”，所謂“問安”，實際就是去調解雙方矛盾，去做和事佬。在進行“問安”時，往往會帶上一份“見面禮”——龍船餅兩包。“每包里有4枚合桃酥，我們每到一處都是只喝杯茶就走，絕不留下來吃飯，以示公道。而各處吃過我們的龍船餅，恩怨就要一筆勾銷了。”

龍船飯。南都、N視頻記者 張志韜 攝

人人都吃龍船飯

扒完龍船接下來就要吃龍船飯了。龍船飯有兩樣菜是必不可少的。一是燒豬，所謂“紅皮赤壯”，代表著龍船扒手們精神飽滿，孔武有力；二是炒丁，把蘿卜干粒、辣椒粒、豆角粒、玉米粒等炒在一起，不但色彩斑斕，而且能在大熱天有效增進人們食欲，補充體力。梁謀表示，此外還有俗稱“亂棍打死豬八戒”的豆角燜豬肉和俗稱“阿婆拉纜”的蝦米節瓜粉絲煲。“總而言之，扒龍船是一項體力消耗非常大的運動，扒龍船的過程中龍船扒手還會因淋雨，汗水，河水而濕透全身，又要在似火的驕陽下暴曬。龍船飯的功能主打止渴和補充鹽分。以前番禺各村的龍船飯各顯神通，現在的龍船飯八成都由順德人包了，他們提供一條龍服務，這樣的龍船飯味道比過去好吃了，但各村的特色也就沒有了。”

屈九也對南都記者表示，現在經濟富裕了，村里的龍船飯動輒擺上兩三百桌，人人都有份。其實以前一般只有龍船扒手們才吃席，其余都是各家派人到祠堂領了龍船飯，回家倒進鍋里加上原來的飯菜翻炒一下，大家都嘗一下，算是全家都吃上龍船飯，討個好意頭。

散龍膥

據屈九介紹，每逢農歷五月初五午時，番禺石碁鎮新橋村都要舉辦一年一度“散龍膥”（“龍膥”是龍蛋的意思）活動，人們會登上圣母廟前屋脊，把三華李拋下去，底下的村民紛紛反轉雨傘接“龍膥”，場面十分壯觀。接“龍膥”是討一個好意頭，家有老人的得“龍膥”可保龍馬精神，家有小孩的得“龍膥”希望學業進步；家有新婦的得“龍膥”祈求年生貴子等等。

采寫：南都記者 周佩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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